唐代文学家韩愈在《师说》中写道：“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惑而不从师，其为惑也，终不解矣。”韩愈《师说》被选入中学语文课本，它用“传道、授业、解惑”三个动词，阐明师道之职志、从师之必要，指明师道尊严的方向。然而，我从事教师工作凡三十年，深切感受到，师道尊严其实并没有随着《师说》的广为流传而解自身之惑，反而遭遇日益严峻的挑战。在现代社会，师道如何尊严？这仍然是一个令人困惑不已的大问题。如果师道不再“斯文”，尊严又何谈起？读上海师范大学王正平教授主编、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的《教师伦理学》，我认为可稍解如下两个困惑：一是“谁之师道，何种尊严？”二是“如何让师道有尊严？”
一、谁之师道，何种尊严？
教师伦理学作为应用伦理学分支，面对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师道尊严的现代性重构和当代性再造问题。即必须回答如何在现代性条件下重构师道、师德，重建当代的师道尊严。它要解决的困惑是：究竟是谁之师道？究竟是何种尊严？
毫无疑问，立德树人是人民教师从事教育劳动的根本任务。它是对培养什么人、怎样培养人、为谁培养人等问题的明确回答。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教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是人类文明的传承者，承载着传播知识、传播思想、传播真理，塑造灵魂、塑造生命、塑造新人的时代重任。” 陶行知指认，“教育是国家万年根本大计”，教师应该以身作则，必须学而不厌，应当“做人民的朋友”，“捧着一颗心来，不带半根草去”。这些论述从教育本质和功能，把师道尊严看做是个体、社会、国家在文明化成中走向繁盛的必要条件，蕴含着从人类性和人民性视角诠释师道尊严的思想。《教师伦理学》对师道的诠释贯穿了这一指导思想，它立足人民教师的教育劳动和教育实践，具体落实为“现代师德养成体系”。坚持以人民为中心，“做人民的朋友”，以立德树人为使命担当，是师道的生活世界之根，是教师职业合于德性且因之具有尊严的理据和底气。
《教师伦理学》最大创新之点在于：它首次从教师职业道德的现代性出发，对传统师道尊严进行了现代性诠释和当代性建构；在这里，师道尊严不再是空洞说教，不再是抽象教条，而是植根于教师立德树人教育劳动和教育实践的职志和职责，既关乎教师的教育幸福和教育威信，又与教师的教育良心、教育诚信和教育分寸等实践活动和实践智慧密不可分。由此，它特别强调，我们唯有从教师职业道德的现代性和人民性视角进入，把师道带向人民，带向劳动，带向人间烟火，才能在一种现代性意义上重构师道尊严。
二、如何让师道有尊严？
教师伦理学作为教育伦理学分支，面对的第二个问题就是职业道德的现代性对教师身份的祛魅化问题。即必须回答如何在相对平等和平凡的教育场域下重述师道、师德，重建有尊严的教师幸福生活。它要解决的困惑是：如何让师道有尊严？
师德师风建设是教师伦理学题中应有之义，是让师道有尊严的优先选项。如何直面当前我国教育工作中的利益矛盾、观念冲突、师德建设困境，继承发扬我国优秀的“尊师重道”传统，吸收世界各国确立师道尊严的有益经验，是教师职业道德建设和师德师风建设的关键。历史上享有至圣先师之尊的孔子曾提出 “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四点要求，人民教育家徐特立提出了“经师”与“人师”统一的要求，都是对今天师德师风建设有重要启迪意义的智慧资源。2014年习近平总书记在考察北京师范大学时发表重要讲话，勉励广大教师做“有理想信念、有道德情操、有扎实学识、有仁爱之心”的“四有”好老师。2021年习近平总书记在考察清华大学时发表重要讲话指出：“教师要成为大先生，做学生为学、为事、为人的示范，促进学生成长为全面发展的人。”做“四有”好老师，“成为大先生”，是习近平关于教师工作重要讲话的精神实质和价值方向，是对“如何让师道有尊严”这一问题的正面回答。《教师伦理学》坚持师德师风教育和教师职业道德教育相统一的问题意识和实践导向，批判继承古今中外优秀师德教育和师道传统资源，第一次以系统化、理论化、学科化、职志化的教材形式回应了新时代师德师风建设和教师职业道德建设的历史性同时也是时代性的课题。
我国知识分子以家国天下为己任，有强烈社会责任感和使命担当。教师作为知识薪火传递者，作为知识分子中文明守望者和传灯人，担负着“立德树人”神圣使命。教师如何“伦理”？师道如何“尊严”？在教师职业日益遭遇现代性之祛魅化的当今时代，《教师伦理学》从教师伦理学的话语体系、理论体系、课程体系和教材体系四个方面回答了这一问题。
首先，《教师伦理学》解决了教师伦理的理论与实践、传统与现代性如何融贯的问题，将中国语境的学术话语体系与全人类共同价值很好地结合起来，它用一种比较经典原创的现代教材形式，讲述了中华民族尊师重教的传统和师道尊严的故事，同时又将传统师道尊严的具体性与现代教师职业道德的普遍性相结合，思想言路和体例结构开阔雄劲、沉稳大气。
其次，《教师伦理学》提供了打通诸价值场域和跨文化壁垒的师道师德理论框架和理论话语体系，它将理论、原则、范畴通过情景式、研讨式的案例探讨和实践反思融入教师职业道德教育之中，凸显了教师职业道德教育和师德师风教育的具体要求，既有理论学科的广阔视野和原创品质，又有实践学术的问题意识和现实关切，理论视域及其话语体系具有敏锐的时代感和鲜明的问题意义。
再次，《教师伦理学》提供了以立德树人为宗旨、以“四有”好老师为目标、以“成为大先生”为最高追求的师德教育的框架结构和知识系统，对于推进我国自主的教师伦理学学科体系和课程体系建设，推动我国教师伦理学理论研究和师德师风建设建设，将发挥积极正确之引领作用。
最后，《教师伦理学》作为国内第一部系统的具有创新性的师德职业道德教育教材，是一部具有开拓性的师范类教材。荣获人民教育家国家荣誉称号的于漪先生为这部教材作序，称这部教材是一项“具有创新性的工作”。教师伦理学是一门研究教师道德的科学，是一门以教师职业道德为研究对象的科学。“经师易得，人师难求”。《教师伦理学》无论在何种意义上都是一个开端，且是一个美好事物的开端。循此开端处，我们将会找到“让师道有尊严”的正确答案。
（文章来源：《解放日报》2023年5月30日 ，此文作者有修改）
（作者：田海平，北京市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研究中心研究员、北京师范大学哲学学院教授）
（网络编辑：闫 峥）
